散文|挥竿一手钓斜阳

　　散文|挥竿一手钓斜阳

　　一个男人钓鱼，没啥新鲜，爱好而已。就像一个男人爱喝酒、抽烟、打牌，哪怕好点色也正常，没啥稀奇。一个女人钓鱼，多少有点让人好奇了。而我这样的女人去钓鱼，就更让人看不懂了。连我自己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也会去钓鱼。

　　让我有钓鱼念头的产生，也许是受文学作品的影响吧。“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小时候吟诵这首柳宗元的绝句，让我浪漫的童心很是撞了一下腰。千山披雪，原野白头，人迹皆灭。茫茫天宇之下，孤舟之上，一须眉长者披簑戴笠，独钓寒江。意境空灵旷远，画面唯美澄澈。细细品读，大大地对长者肃然起敬。自此，垂钓之“芳心暗许”。

　　及长，又读《庄子•逍遥游》，被任公子气势宏大的钓鱼场景所震撼：为大钓巨缁，五十犗为饵，蹲乎会稽，投竿东海……任公子用五十头牛作鱼饵，人站在会稽山上，将鱼竿甩到东海……这是怎样的气吞山河之势！鱼上不上钩不打紧，要的就是这种悠然又浩然的感觉。

　　于是，钓鱼的念头更加强烈，我要试试！

　　据有过钓鱼经验的朋友说，钓鱼有许多门道。不光要辨鱼情、水情，还要懂什么鱼配什么饵料、钓多大鱼配多粗的鱼线、鱼竿是台钓竿，还是溪流竿……知识一箩筐哟，比读书考试记得东西还多。我没记住多少，还是不太懂。

　　难道钓鱼非得懂钓鱼知识才能去钓?阿里巴巴的马云，网易的丁磊，他们不懂养猪，不也去养猪了么?想着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岂能让尿憋死?

　　我要去钓鱼！非去不可。

　　钓鱼得选个好天气。秋高气爽，秋虫啁啾，秋水伊水，秋正好。待到近黄昏，还可来个挥竿一手钓斜阳。于是择了个秋日下午，带着准备好的工具，我的处女钓就开始啦。

　　斜风细细，阳光正好，三五个人，环湖而立。湖面，波平如镜，水色天光，相映成趣；
岸边，稻花飞香，一望无际。秋风爽劲，批衣入怀，心胸顿觉豁然。美景当前，钓啥鱼呀！

　　“还愣着干啥，赶紧选个钓点！”一旁朋友提醒。

　　“钓点?啥钓点?能不能说得通俗一点，文绉绉的。”我嘴一撇。

　　“就是鱼出没的地方啊。”朋友解释道。

　　这还不简单，哪里风景美，树荫多就是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爱美，鱼儿自然也爱美，这优美的地方自然鱼多了。于是，我选了个好树荫处，支个凳子坐下，戴上太阳镜，将泡好花茶的保温杯取出。

　　开竿、挂饵、抛竿、找底……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一个没记住。朋友一通理论加实战演示，我只知点头微笑，头却晕乎乎的。朋友一走，呵呵，就是本大小姐的天下啦！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竿子一扬，拉线的手一松。可丝线得了“小儿麻痹症”，软绵绵的，瘫在自己脚底下。这鱼线莫非是蜘蛛精变的，就这么对我缠缠绵绵，舍不得下水呀。抛了几次，鱼线依然固我，在空中晃晃悠悠，跳着开心的舞蹈，就是不肯下水。

　　忽然，灵机一动，想起一绕口令：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青的多，红的少。拎着竿子去打枣，一个枣，两个枣，三个枣……这手里的鱼竿不就是打枣的竿子么?我抡起鱼竿，想象着眼前一树枣子，举起竿子奋力向前一甩，只听竿子虎虎生风，鱼线疾如闪电，直奔湖中央而去。不禁自鸣得意：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就刚才朋友那教法，能管用么?还是本大小姐悟性高，知识迁移，学以致用。我就这么时不时，把个竿子挥舞得呼呼作响。朋友们躲我远远的，用他们的话说：心惊肉跳！鱼不鱼的是其次，就怕缺鼻子少耳朵，弄个几级伤残，那还了得。

　　俗话说：帅不过三秒。当我再次扑枣式甩竿时，发现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感觉有劲使不上来。抬头一看，坏了！鱼线跑树上去了。我赶紧一扯，线还爬得更高了。我那是一个急呀，紧扯慢扯，在树下拉起了“二胡”。

　　不要了，换竿！换竿！地方也换，这风水不好。我立马走人，留下这烂摊子让朋友收拾去。

　　也许鱼儿也欺生，我一竿下去，“爷爷不亲，奶奶不爱”，鱼儿贼精，动都懒得动一下我的鱼饵。这鱼儿的伙食不好吗?我闻着都想尝尝。眼看着周边朋友一条一条的，像下饺子似地往上提鱼，心里那个急哦。

　　是该总结一下自己了，钓点没选对！赶紧挪挪窝。于是扛起我的家伙，奔赴下一个钓点，不行又换个试试。一个下午我一边哼着“大王派我来巡山”，一边围着湖边转悠了三五圈。

　　折腾半天，身体是锻炼了，腰酸腿疼。鱼获嘛，空空如也。人一坐下，乏意上头。一竿下去，也不管鱼上没上钩了，坐着打起盹来。

　　“上鱼了，上鱼了！”我正梦周公时，忽听有人一咋呼，吓得不轻。睁开惺忪睡眼，四处张望，发现大家都表情怪怪地看着我。一瞧眼前，我的鱼竿被活生生地拖到水中央去了。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么?欺负人到家了，鱼儿还敢示威，对我“宣示主权”来了，这偌大的水面是它们的“势力范围”?

　　拖走就拖走吧，谁叫我大意失荆州呢。换个竿，再次开钓。

　　这回我铆足了劲，瞪着两眼，探照灯一般，看着水中那个红色的鱼漂，据说鱼漂看不见了，就是鱼上钩了。还别说，这人注意力一集中，心不浮了，气也不躁了。没想到啊，我也可以似老僧入定般，心如止水，进入专心独钓的境界中。人一动不动，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忽然，鱼漂晃动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憋着一股劲，捏着鱼竿的手一动不动，汗水都快浸渍了鱼竿。紧接着鱼漂上下地跳跃，忽然没入了水中。给我起来吧！还想和我捉迷藏么?我使劲一提，果然一条小鱼被我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甩到了岸上，来了个硬着陆。收获的那一刹那，我的乖乖，爽歪歪！那个高兴劲甭提了，来之不易呀。这条小鱼，可是我凭自己实力钓上来的哦。

　　来，看看我的处女钓战果。一条小鱼，我中指般大小，还算苗条俊俏。它瞪着一对无辜又乌黑的眼睛，眼睛外面好像还有一层水晶般的膜。头呈不太标准的三角形，小身子上有好多鳞片，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别看小，太可爱了，又弥足珍贵。小鱼啊，我要买个精致的鱼缸，把你好好地养起来。你可是见证了我的钓鱼生涯，最主要是给我带来了不一样的快乐。

　　再看到朋友鱼获满满时，我不羡慕，不急也不恼。感觉钓胜于鱼，趣胜于获。

　　抬头，高天流云，轻舒漫卷，不疾不徐；
俯看，湖面泛金，轻波微漾；
远眺，山岚重叠，千树竞红。严子陵垂钓富春江，钓的可不是鱼，是满满的一江风月。而我，挥竿一手钓斜阳！感受着大自然的无私馈赠，体验着这不一样的钓鱼乐趣，悠悠然，静静然，欣欣然。

　　此时，已是夕阳在山，霞光漫卷，湖面瑟瑟而红。夕阳的余辉洒在片片秋叶上，泛着金黄。身后影子绰约，被夕阳拉扯得长长的。夕阳斜，花自无心，水自闲。我依然一袭紫衣，身披金缕，挥竿垂纶，享受着夕阳最美的绽放。

　　挥竿闲钓秋江色，斜阳脉脉水悠悠。将自己置于这大自然中，品一份静谧，尝一种舒畅，携一缕淡然。心莫名一阵悸动，不油记起陶公语：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提着仅有一小鱼的鱼篓，心中却盈盈然。人生事事如钓鱼，收获有大有小，抑或竹篮打水，虚幻、了无。钓于情，收于趣，钓鱼何必太功利！钓在于“渔”，而非“鱼”。钓鱼如此，人生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