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夏天，我经人介绍认识了在河北省邢台市做古玩生意的屈先生。此人身材魁梧，眼睛却小，视力不佳，但眼力很毒。毒到什么程度呢？无论是古代瓷器还是玉器或是现代的翡翠AB货，他都可准确鉴别。

初认识他时，我在他的店里仅挑选了几个磁州窑的小件物品。因为我怕他知道我喜欢藏造像，买造像时他会趁机抬高价钱。没想到的是，在他店里挑选的几件磁州窑小件他都只是以几十元或百余元的价格卖给了我，要比外面的低出不知多少。我问他这是老的吗，他认真答复都是老的，但是说明都是民间的普通物件，并不值钱，收来的时候本身就便宜。最后他还硬送我了几件清代的玛瑙平安扣。在古玩行里这么久，我还未见到过如此实诚、大气的人。

那次之后，我们渐渐熟络起来。也经常通过网络互相交流，我发给他我新收藏的器物照片请他掌眼，往往他一两天后回复邮件，答案跟我们西安本地文博系统专家的意见是一致的。后来我便托他给我找些古代造像。他为我淘到的第一件是清代铁制释迦牟尼佛像，一眼的开门物件，铁锈已使品相严重受损，他也只向我要了100元。后来他接连为我淘到了两尊古代石刻造像，题材都是道教的。一尊经鉴定应是圣父像，一尊为土地、山神类造像。两件中一件是明代之物，一件是清代之物，都是较为难得的。我将造像带回西安后，藏友们艳羡不已。一些生意圈的朋友还有出高价想收藏的，我都一一婉拒。原因是，石刻造像体量大，不好找，能得来实属缘分。况且这两尊造像是朋友让给我的，价格也绝对友情，更不能让。

这两件藏品叫我高兴了好一阵。几个月后的一天，这位屈姓朋友打来电话，说又有石刻造像问我要不要。我知道他的眼力，又一听是石刻造像，就一口答应。他说先发给我照片，我想也好，毕竟我是业余爱好收藏，刚好可请相关专业人士为我把把关。可照片发来，我的心凉了一大截。因为这尊造像的雕工跟我所收的那两尊风格很像，我脑海里当时就有一个想法：这恐怕是出自同一个古玩作旧者之手，这样的事古玩行里很多，很多人在收了许多同类“古董”后才察觉到其中有诈。我是不是也上当了？想到请我认识的文博系统的朋友给看一下，不巧朋友又去了外地。怕伤了和气，最后只告诉对方，这尊像比较普通，就不收了，有更好的，再联络。他也没有介意。此事就此作罢。

这尊石像虽没有收，可原来我已收过他的那两尊石像真赝如何？我的心里开始不断打鼓。于是通过朋友请专门研究造像的专家再给我作一鉴定，专家的答复是肯定的，这叫我放下了包袱又懊悔不已。

这三尊石造像都应出自河北曲阳一带，都是老东西。之所以风格接近，不过是因为同受曲阳雕刻流派的影响。后来一朋友还介绍我看了《金申趣谈古代佛像》一书，书中介绍河北地区以曲阳一带盛产的汉白玉雕造的佛像最有特色。曲阳城南有山名黄山，此山盛产洁白莹润的汉白玉。《曲阳县志》载：“城南黄山自古出白石，可为碑志诸物，故环山诸村多石工。”这说明，曲阳黄山周围众多乡民以从事石雕为生。他们技艺娴熟，世代相传。早在北魏时，曲阳人已雕刻石佛像，历东魏到北齐时最为盛行，一直到唐依然不衰。从几尊传世的造像名作上的几条发愿文可知，曲阳出产的汉白玉雕像往往被称为“玉像”“玉石像”“白玉像”。想想屈姓朋友身处之地，一切都对上了。

我当即给屈姓朋友打去电话，想将那尊石造像购回。他告诉我，在我表示不要的第二天，那尊像就被人买走了。想想恐怕此次真要“别时容易见时难”了，再见那尊像不知要到何年，即便有缘见到，要再从他人手上购回不知又要多花费多少银两。

数月后，听朋友说内蒙古一古玩市场有几尊古代力士砖雕，我那时也藏有一些与神话题材相关的砖雕，于是就前去看看。真是无巧不成书，在那里我无意间见到一家专营古代造像的店面内就摆放着我与之失之交臂的那尊石造像。不能再错过此机会，最终我花1.5万元将此像请回家中，不敢再怠慢。回想这段收藏经历， 真有点“似是故人来”的味道。 责编 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