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在一起

2012年12月，在关于“世界末日”沸沸扬扬的各种预言里，贺岁影片《人再囧途之泰囧》（以下简称《泰囧》）的各类信息和宣传铺天盖地来袭。N多大学生冒着严寒，不辞劳苦，去参加徐铮和黄渤的见面会。我们被舆论绑架，回味着《人在囧途》的轻松，期望着《泰囧》的精彩。2012年的国产大片，年初的《黄金大劫案》，6月为国产电影扳回票房的《画皮2》，再往后便是《太极1从零开始》、《二次曝光》、《危险关系》、《大上海》、《十二生肖》和《1942》。票房和成本之间差距最大，最成功的自然是《泰囧》。《泰囧》的成功不是偶然的，除了影片本身迎合了普通大众的观影需求以外，影片的上映档期、明星的加盟、前期大手笔的营销宣传也功不可没。作为一部喜剧片，笑料集中，人物个性鲜明，影片以一种幽默诙谐的基调展开故事，似乎也很好地满足了观众朋友们在工作、生活压力中放松心情、寻求快乐的要求。一、《泰囧》好在哪里？

先说配乐。因为被剧透了所以知道有范爷的存在，最惊喜的是范爷出场时候放的《还珠格格》的主题曲，这也是整个观影过程中的笑点之一。其他地方只能说中规中矩，该欢乐的欢乐，该舒缓的舒缓，片中的插曲虽然轻松，但却缺了泰味。在配乐方面它不如《男朋友女朋友》，台湾小清新在配乐方面做得格外出色。

然后是画面。打开《泰囧》在时间轴上随意的点，你会发现你点到的画面基本全是人物且有字幕的近景镜头。《泰囧》这部喜剧片的笑点——当然是大部分人的笑点，比如那种传说中能从头笑到尾的人——基本全是建立在对话上面的，甚至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笑点都是靠徐铮的无奈有些做作的台词和王宝强的二楞撑起来的，看到后来让人有些审美疲劳，所以就笑点的丰富性而论，《泰囧》不如《疯狂的石头》。其实它本身并不缺乏我们称之为“大片”的镜头：黑帮对峙，汽车追逐，公路竞赛，铁血格斗，还有必不可少的床戏（外国佬那段）。当然黑帮对峙被莫名地搞得一团混乱，最后只突出了王宝强的必杀技，铁血格斗也是如此，小boss同样拜倒必杀技之下，中间的本可以做一番功夫的过程被忽略了过去，当然这可能是徐铮初次做导演且成本只有2000万的缘故，但在这方面，徐铮应该借鉴借鉴星爷的喜剧片。因为画面喜感度不足，甚至不如《黄金大劫案》开头小东北和神父范伟的对手戏。

剪辑方面。我把慢镜头这样的处理算在剪辑而不是画面里面了。王宝强必杀技的慢镜头，或许可以向《太极》学习，加入一些闪回或是大特写，然后再多加入一些镜头运动。但《泰囧》在短镜头的剪接上面几乎挑不出毛病，黑帮追逐那段的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中后段的淡入淡出也让叙事变得柔和不少。

《泰囧》最大的噱头便是泰国。一般中国人对泰国的了解，大约停留在芭堤雅、人妖等关键词上，还有它的美女总理英拉和奥巴马那天衣无缝到让奥妻爆发的对视。其实泰国是一个风景优美佛教盛行的国家，基于佛教的教义，人民普遍和善友好，治安和经济都不错，现在已经成为欧美发达国家人民群众退休后养生的一大热门之选。《泰囧》的故事本身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所有无巧不成书的电影编剧的又一次翻版，无巧不成书，永远只是传统叙事风格的老路。相比《人在囧途》的第一季，该剧增添了煽情的成分：徐铮给老婆下跪，王宝强为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妈祈福而周游泰国，即使明知道是煽情也让观众禁不住眼眶湿润。狗血的情节也有，徐铮饰演的白领有为青年因为王宝强饰演的阳光“极品”青年经历了许多坎坷，在与黄渤饰演的同窗好友且是竞争对手上演了一出可歌可泣的谍战之后，最后谁都没有达成原来的目的，只有屌丝逆袭和浪子回头的家庭美满。其实，喜剧未必要大团圆收场，太传统的结尾，反而有损剧情的真实性，难以还原生活真实，造成硬伤。

整部电影的喜感由精彩台词支撑起来，但却脱离不了合适的演员。徐铮本身借着《春光灿烂猪八戒》里面的那头猪有了不错的喜感形象，王宝强又是善于演犯二青年的，加上黄渤有《疯狂的石头》这样的演出，三个具有喜感的演员凑在一起。演了这样的电影算得上中规中矩。最出彩的是范爷的出场，演的女神格外到位，那一句“你好，我是范冰冰”萌煞了多少屌丝，范爷为该剧增分不少。而王宝强，倾其全力，也未再重现出当年吞咽牛奶的精彩。

但为什么这样的电影会有如此高的票房呢，抛开可能的水军，首先它是喜剧片，这是先天优势，但为什么《十二生肖》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我想一是因为档期，《泰囧》之前的那几部作品都缺乏竞争力，《二次曝光》有些意识流，《危险关系》、《大上海》本身也不是爆米花电影，而且拍得也让人失望，《少年pi》档期又靠后，《1942》又因为其故事本身的悲情不占优势，唯一可以在大陆与它竞争的《十二生肖》在内容和形式上又烂俗没有新意，因此跑到泰国寻发展的《泰囧》就占有优势了。实际上徐铮在访谈中有一句话说得好，重要的不是票房，而是观影人次。《泰囧》投资方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说：“目前全中国常规的影院观众大约为2700万。什么是常规的影院观众？就是那些经常买票进影院的人。《泰囧》的观众达到4000万，就说明那些经常进影院的人全部都去看了该片，同时还有1000多万不经常进影院的也去看了。”

其次，它的第一季《人在囧途》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实在是拍得太好了，短小，精妙，轻松，愉悦，爆笑，所有优秀喜剧的因素都不缺，却物美价廉到让人不好意思，可谓老少通杀。就好比邻居小女初长成吧，一见而别后一直念念不忘，忽然听说长大成人登台献艺了，票钱宁可错花，美人岂能错过！窃以为这便是12亿票房的来历了，可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人人口耳相传说好，产生了好奇心的群众跑到电影院吃着爆米花笑一笑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若《人在囧途》以后再出第三季的话，投资方最关心的票房预计会有明显差距。二、《泰囧》到底囧了谁？我自认为是一个笑点很低的人，喜欢看喜剧胜过各种悲情剧。《泰囧》在各大网站、微博上不断转载片中的花絮和镜头，加之预告片的诱惑，让人忍不住也想在“囧途”上旅行一把。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让人不看也难。然而，从头到尾看完《泰囧》，到底有多少人得到那种预期的惊喜？整部《泰囧》给人的最深印象就是笑料的堆砌，而且所有笑点完全流于人物对话和夸张肢体语言来展示，缺乏情节的推进。这种纯粹的、粗俗的表演，节奏松散，内涵不足，不仅达不到喜剧应有的效果，而且让许多可笑的包袱变得索然无味，有的笑料听到上句，观众们都能推测出下一句。这样的搞笑不是幽默，它更像是一种哗众取宠的展演。拼凑的功夫不论多高明，在真正的幽默艺术面前，那些所谓的光彩、噱头立刻显得拙劣又低级；而《泰囧》正是以这种无厘头的搞笑贯穿全片来吸引观众的眼球，这不得不说是一种低水平的编排手段。并且，影片宣传商所谓的“笑点”，主要集中在王宝强扮演的“王宝”身上。就这个人物形象自身来说，“王宝”虽然很傻很愚蠢，但这不是问题，因为很多成功的喜剧片里都有这样的特别充满喜感的喜剧人物，来带动全剧的喜剧效果，类似于相声里的“逗哏”。问题是“王宝”的这种愚蠢或者干脆叫傻劲儿的表现，带有一种明显的矫揉造作的痕迹，这种装傻充愣式的表演，假得太明显了。剧中的“王宝”通过不断的贬低、丑化自己，来达到小丑式的喜剧效果，这无疑也是对广大观众智商的愚弄。

《泰囧》究竟囧了谁？这样一部媚俗化的商业喜剧的火爆，是对国人欣赏水平一个不小的挑战，也让很多有人文情怀的电影爱好者们大跌眼镜。当然我们不是要排斥这种纯搞笑型的电影，生活需要笑料，也需要偶尔的无厘头的搞怪。只是这种粗俗喜剧的叫座，不得不让人深思这种“泰囧式”的娱乐会走多远。当太多的喜剧纯粹为搞笑而搞笑，也就全然失去了喜剧该有的自然、本真的色彩，只有蠢笨的戏谑而缺少深刻旨趣，有形无神，让人看了味同嚼蜡。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很多搞笑片都要费尽心思地去争取明星大腕儿来客串，都要在前期花血本来高调宣传。就是这样一个作品，即将冲击13个亿的票房了。在电影烧钱的时代，影片的内涵究竟有几个人关心呢？

到底什么是喜剧？将《泰囧》冠之以“喜剧”，未免会让人曲解“喜剧”的涵义，如非要定性，它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闹剧”。这个影片的存在必然有许多理由，但是它们过于重视外部形式，既没有丰富的营养，也没有很好地体现幽默的艺术，因此不应该算作严格意义上的喜剧，更不应该成为未来喜剧片追求的一种趋势。要是电影界果真是为了追求高票房，而把这种闹剧的模式奉为圭臬，那才是真的让国人太囧了！

英国的文艺理论家伊格尔顿说，身体是精神飞地之外一个不可放弃的领域。对了，我们在影片中收获的快乐，仅仅止于笑声，一点身体的放松快乐而已。走出影院，立刻就结束了。

要说独树一帜，影片上映之前关于徐铮的绯闻，上映之后关于周立波和徐铮的掐架，以及年轻的于宇昂投资影视业等夺人眼球的报道，真的是前所未有。观众总是这样健忘，就像已经知道了春晚这一年夜饭的没滋没味，但还是满怀期待心存侥幸在每年的这个时刻等候在电视机前。

拍第一部电影就成为最卖座的导演徐铮可能成为亿万富翁，可能带动东南亚旅游等隐性票房，这都与我们无关，拍出真正的好电影才是中国观众的福音。《泰囧》有一段插曲，歌名叫做《和你在一起》。剧中，男主角徐朗从和事业在一起，和油霸在一起，和授权书在一起，转变为和王宝在一起，和家人在一起，的确是有点迅速，有点牵强，有点生拉硬拽啊。

*本文系江苏省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项目（项目编号：CXZZ12_0360）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青岛科技大学传播与动漫学院，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