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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光祖:千里之外灵隐寺

来源:公文范文 时间:2022-11-04 12:40:04 点击: 推荐访问: 千里 千里之行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即兴演讲

元代的江浙之地,稻花清香,山野葱郁,盛开的桃花满山遍野,一坨坨地如在绯红的云朵之中。青青的稻田外,你可以看到飞来峰附近的灵隐寺在苍云橘色的光之中忽隐忽现。郑光祖寓居杭州,像是一个客人久居在那里,安静地写世间风月,黍离之苦。

郑光祖,字德辉,是平阳襄陵(今山西襄汾县)人,但是却没有一个详尽的生卒年份的记载之一。郑光祖的剧本与元代杂剧四大家相比,更接近中国古刹里赤轴黄绢抄写的风月剧、循入云海的神仙道化剧的底色。

郑光祖这样的生活方式与种植山菊、采撷药草侍弄荷花的云外之人不同,他是在剧本里重现人间的悲欢和喜乐。那些大悲伤、大孤独是他剧本中最深刻的部分,同时也有在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人物,他们的伤心或许是没有人聆听,但经过郑光祖的记录,它却能为人所乐道,所同情。他固然也是喜爱那山中的菊花,荷叶,葱郁的草木,苍柏和梧桐树都是他在心灵痛苦的时候寻求慰藉的事物。借着这种对大自然的感恩他能出入人世间的不同生活之中,为整个时代留下那个朝代伤感的剧本。

听着山涧的鸟鸣,看着郑光祖当年的剧本,你就进入了杭州的昨夜星空下,混迹在人群中了。山中的青苔深深浅浅,城外的雪野莽莽苍苍,你我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这杭州古城寻找郑光祖。虽然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远游回来,是不是已经觉得身心满是倦意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从历史的悠悠时光来看待郑光祖的杂剧,你会为他的笃定和慈悲心怀产生惊疑与赞叹。这种对世间万事的悲悯深藏于那些历朝历代的土子的内心,或者源自某个瞬间的善念,它总能创造出惊天动地的艺术品来。比如一出精彩的曲剧,或者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传奇故事。那半窗幽梦是十年苦茶酿成的氤氲梦境,他不再追逐那些已经乘风而去的女子,或者多年前的翠绿红袖,他的归宿已定,那就是这杭州的悠悠古巷和茶楼。

他太熟悉这些悲剧和爱情最初发生的原因了,在风平浪静的生活中突然一个插曲,就能改变一个人整个人生的走向。而在这幽梦醒来之时,他只能看到天地间的茫茫一片,不知何处可以栖身,不知应该走向哪个方向。微茫,这不仅是心态上的疑惑也是在解悟光阴苦短之后所遭遇的困顿和迷失的体现。他背负着一身苍雪,走过了四季,竹篓里的剧本已经墨痕斑斑开始褪色,路过那杭州的青竹林,西湖畔就止不住地落泪。伶人们都是急匆匆地赶路,为谋生而终日辛劳地赶场,换来银钱兑了粮米才能度过这风雪夜。郑光祖和伶人们在饥饿和困倦中息心静坐,谈论他们的剧本以及山下的事情。每一个人的遭遇,每一滴清晨的露水,凝固成那个时代的映像,让人看到他们洁净的品格和心性如那山中菊花,雪山明月,有着纯粹如玉的质地。只有这种洁净的心灵和对人间生活的体验,饱受风霜之后才能写出那感伤世间几百年的剧本。

然而无论这些伶人怎么演绎他的剧本,无论剧本里写的是哪个朝代,深入境中之后这伶人和写剧本的郑光祖就是那个朝代的古人,他们有着纯粹的灵魂。他们拨开云雾,看到每一件事情里的长长短短,看到更长的时间段内人生经历的故事以及起起落落;他们粉墨登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些许的银钱并不是他们清唱的所求,没有玄妙的传奇故事,只有坦诚的剧情,披星戴月地赶赴江湖。

天地四方,乘舟渡海,云烟之中他们的唱腔就急旋而下,随着那浩荡流水奔向历史的长河。伶人们的戏装和粉饰都被那风雨变幻的时光带走,只留下袅袅不息的歌唱,如飞雨洒轻尖,带着苍山的绿,草木的明媚以及暗地的妖娆和伤心。伶人们将元代的故事演绎到悲情之处,那些所谓的自欺、清高无需惊怕世人不知,不问,只许要这曲儿唱到云雷,唱到那天透亮。

在那白砂和青石、流水环绕的世界里,郑光祖刚刚从古城杭州归来,仿佛是出去到深山出采撷药草去了,这深山至于他是闹市,而俯瞰山下的古城,那里则是深山。他并不是有意地颠倒这个区分,而是在寻求自己心灵安顿的同时,在不同的体验中获得生命自身的舒展。而那远处传来的悠扬钟声,则象征着他的归来。

那些青云缭绕的山峰之中,孤独的伤心人昼夜听着元代的杂剧,从晨曦到黄昏,再到夜幕,忽然就觉得自己身在云中,置身于那剧本中的风土人情的世界里。如果你问他什么才是人生一世生活的道理,你只需要仔细的阅读他的剧本便能知晓答案。在他的眼睛中他的确看到了黄昏山中那些苍老的时光,它们倏然而去,或者以悲剧的形式降临某个人的某一天的某个琐碎的小事上,这有时候让他觉得自己是猝不及防,时时会有被击倒的可能。因为他只是暂时栖身在安静之处,笔下写的还是人间最悲哀、伤感的故事,他只是需要一种最合适的形式来表现它。

郑光祖,与其余的元代曲家相比,会让人觉得它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只有一个灯影下的身形,只知道他的祖籍在山西,并不曾见其真实容貌。不过郑光祖并不是寄居在灵隐寺里的隐士,每天望着飞来峰、北高峰之间的灵隐山麓度过日月。他的心寂寥而清净,有着特殊的灵秀与明澈。每次穿过青青的稻田,看到绵延到远道的稻花丛,他将人间闹市里的生活气息写进剧本,记录下人群的各种声音、腔调、甚至啼哭、悲鸣。他的杂剧就是这样寻找主角的,而不是偶然性地依靠灵感来完成悲剧的收尾。山野的云朵从寺院侧面的峰顶飞过,脚下的竹被风叶簌簌地卷起,有一种恬淡虚无的气息从这剧本中流露出来。但是当笔墨落定,展开剧本你看到的还是那大干世界的喜怒哀乐,真真切切。他与那些伶人们在酒肆里夜谈,在寒窗下煎茶,剧本里包罗人间万象,诸种人生、三教九流。众生的百态都能在这出戏里排上角色,静待那悲怨达到最高潮的瞬间鱼贯登场,让你看透这世间皮相。慢慢地你就能感觉到他的敏锐和悲悯之心,犀利和沉稳。而那些最悲伤的故事,随着他流水般的哀怨倾泻出来,化作灿烂的蝴蝶,在桃花云朵中飞舞,已经成为今日的传奇。那唱腔并不华丽,却是有着无尽的悲凉,绵绵不绝如天地间云水相连,而那年轻的伶人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满怀心事的唱起陈年的歌,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明澈,让人想起在江湖上行走的年月里抬头看到的银晃晃的月光。那一层层山峦,一叠叠岁月,伶人的目光望穿秋水,郑光祖的剧本遗失在某年某月,伤心的看客们挑灯倦夜里不醉不归,仿佛整个杭州城里都是伤心人。那山下的水日夜不停地绕着水转,伶人们围着日月和白昼在戏场里转,仿佛这唱腔永不会停歇,流水用不会干涸。

从钟嗣成《录鬼簿》里只能窥到郑光祖模糊的身影,只知道他早年和读书的儒生们的生活方式并无两样,或是在杭州偶然获得过一些小的官职,并不曾有一步登天的梦想。而那些杭州的伶人们,也似乎在他走后一并消失了,仿佛整个城市都是一个旷野的剧场,他们来去匆匆,将那些女子的冤屈、凄楚、悲剧,那些孤单的灵魂的故事讲完,追随更完美的人生去了。伶人们与他一同从山脚下道别,那飞来峰下灵隐寺九楼、十八阁、七十二殿堂,那么多门道,他只是静心去写剧本,外面是红叶、青松,白沙、流云,笔头也有了几分清雅的气息。他落笔如烟,尽是人间沧桑,那刹那的风情和万古的长空下的孤单寂寞浓得化不开,句句凝威剧本中伶人的低低浅唱,不为前生,不为今世,只为那灵魂的大安静。那飞出的曲子像是蝴蝶在山野中翩翩起舞,在整个杭州城的人们尚未醒来之时,停留在一株色彩清淡、韵味玄远的花朵上。

半窗幽梦,一任平生,郑光祖独坐在深山里,行走在闹市里,红尘中来,红尘中去,浑然不觉地走到一条河流前面,借问何处是自云深处,然后徐徐前行。明人何良俊认为郑光祖元曲,当在关汉卿、马致远、白朴之上。这大约是因为他写过的每一个剧本,都是与凡尘里的恩爱有关,或者是古人的别离,或是一梦醒来的惆怅。虽然他的剧本更多的是与现实的时局并没有太紧密的联系。但生活本就是走马看花,谁能说自己眼里看到的山水才是真山真水?他不过是一个孤独的人,写一些元代风花雪月或伤悲或迷惘的情事,与江浙的伶人们一同看满山的苍翠。

古汉语里优和伶是那青灯之下着了粉墨、油彩登场唱曲的角色,郑光祖也许觉得自己便是那伶人,着了妆之后,在青灯绿松下,古朴幽静的气息让他沉浸在其中,以为是到了来世了。他是那枯树下沧海一梦醒来的客人,接着灯光写着剧本,角色是给自己的,也是那些伶人的,破旧的衣袍和草鞋,无论这剧本演绎了多少次断肠的场景,他还是有一种半信半疑的感觉。时间如灵隐寺那山脚下的流水,此次下山与伶人相遇,闹市中寒暄,不知是不是邂逅自己的离魂,人情浅薄,那样的清冷,以致总会有这种幻觉。“歌罢钱塘,赋罢高唐。”他在云雾缭绕的灵隐寺歇息,禅院的门轻轻推开,尘埃和枯藤已经腐朽,他刚要下笔便觉枯寂、冷静得难于忍受。落雁从山峰飞过,

半窗幽梦,杏花、雪花、竹叶一任它枯萎、凋零,自云深处,声色世界,原本一山之隔,一水之隔,在郑光祖的剧本里却是重涉因缘,相互本是模糊的。他带一身苍凉之意上路,亦没有人知身往何处。须知世人即使人变得仔细,那真切与虚假谁又能较真,谁又能终身在取舍之间徘徊呢?

郑光祖与元代的曲家相比,他的生活似乎要简单许多,而在时光的书札里,有关郑光祖的生平事迹没有留下多少记载。他像是那个时代一个简朴的生活践行者,比如给伶人写曲子,在山里闲逛以驱散心头的忧郁,有一些古朴的气息;或者将那些类似袖珍本的剧本衣袖里,琢磨着如何写出更好的曲子来。他寄身于苍郁的江浙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静思世间繁华的意义,生与病苦的悲哀,以及爱情的与时局之弊。

杭州的灵隐寺,钟声悠悠,大地苍苍,雾气从山麓中升起,那些伶人从清净的巷子里带着行装赶赴街肆,在那人间烟火最盛的江南之地,有他们忙碌的身影。郑光祖就在那繁盛的烟火之地孤身一人写着剧本,然后等待有缘人从尘世来此,与他重话前世明月,演绎那笔下的旧爱。这是元曲里清空、透脱的一面,曲子写在他人生最孤寂的时刻,演绎它的人也是云水襟怀,平生只能随缘而已,是强求不得的。

郑光祖把他的全部天才贡献于这一民间艺术,而他在杭州写下的这些剧本,以古代贝叶写经的人一样,独对的是大千世界,人心的波澜、存心的得失,斑驳的墙壁,以及鸡毛蒜皮的琐事。他似乎像是吴越末年的将军,用笔来演绎这人生的大波澜,大悲哀。那五代至宋、元年间的神仙、菩萨或者明金色的雕像都注视着这个客人的笔头,

一个古代的伶人,他或者她的清唱,灵隐寺的钟鼓有节奏地想起,这剧本中的牵念和凄楚的生活,是格外的冷清。灯下人恨不能一曲终老,看那深山古寺里灯火迷漫,年年归雁,处处别情,在人间的疾苦、困厄中艰难度日的伶人仿佛想起了那五代十国时期的金戈铁马,英雄风流,而今这俗世里人人争相煎熬,处处陷阱、困局,已经没有半分自由容得下自斟自饮。风从山谷吹来,倏尔春秋年华逝去,他静坐蒲苇之上,月到中天,而人世间月圆花开,他的剧本已经将恩爱、生死、传奇与鬼魂贯注了生命力。如那林间的蒲苇,苍雪满山,静照的水光被风卷起,那昨日颜如玉,今日鬓如霜,风吹罗帏,人在天地之间,枝头鲜花明媚光鲜。一炷清香看行云流水,大地花开,清寂的阁楼里他衣裳上的灰色如水在天际下流动,门外是自云,伶人们弹弄琵琶,霜天月落,夜色将半,郑光祖步履轻如风一样。他的身影是万象中的幻形,风从松林吹来,仿佛已经不是在人间。

郑光祖一生从事杂剧的创作,在当时的艺术界享有很高的声誉。但这似乎不是他在意的。他的内心深处似乎真的想在这极度的悲伤与苦难的人间入定,找到一个解脱的法门。也许他在灵隐寺的归去这是一个巧合,并无此意,但他的剧本总让人想到那一派古朴幽境的年代里,伶人们神采奕奕地起舞,将人世间的苍凉和百代的荒莽演绎得浩浩荡荡。前殿,后殿灯火入飞来峰下的流水,清澈、明净,流露处祥和的气息。他写倩女离魂,写到王粲登楼的第二折,心静如水,充盈着冥冥之中的感动。那戏中人、眼前人,梨花淡妆,也许是指梨花怒放的寂寞,无人看赏,无人买醉,亦无人关心凋谢、盛衰;也许是一个女子的魂魄,在那清瘦的花朵中醒来,空空的花朵,没有果实,只等伶人们来为它装饰好油彩,脱出那躯壳,自由地飞向灵隐寺外的地方。

这就是那个一身沧桑的郑光祖了,伶人都尊称他为郑老先生,他的作品通过众多伶人的传播,而他自己与苏杭一带的伶人也一直有着紧密的联系,他死后,由伶人葬于杭州的灵隐寺中。如果在几百年后的今天,你因为一个人的寂寞而来到这杭州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你可以在灵隐寺寻找郑光祖当年的足迹。

也许他的郑光祖和灵魂已经与那寺院后面的青山融为一体了。飞来峰下,世事几经变幻,起起落落,已经与先前有太多不同。这座江南的古刹,郑光祖和他的伶人们一起大笑中离去,那当年的清唱,等下写就的剧本只供凭吊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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