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杭州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利用现代史学中新兴的口述史学方法,对浙江省各个市县乡土社会中现存的大量祠堂、学堂、礼堂等建筑进行田野调查和口述访谈。基于此形成的近50万字口述成果,展现了中国普通民众的公共生活及其精神世界。特别是其中从祠堂变为学堂又改为礼堂的建筑,不仅见证了中国乡土社会公共空间的一种演变过程,更能够阐释现代化的巨大力量使该社会从传统家族式的“血缘社会”逐渐转变为现代地域式的“人民社会”。
【关键词】公共空间;口述史;血緣
【中图分类号】I022 【文献标识码】A
2016年,杭州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开展了一项将专业训练、社会实践与思想教育有机结合的大型研究性课题。它利用现代史学中新兴的口述历史的基本方法,以浙江省各市县祠堂、学堂、礼堂等历史建筑为载体进行田野调查,探寻20世纪中国乡土社会公共空间的发展,展示中国普通民众的公共生活及精神世界的变化。
乡土社会公共空间,是近年来学界开始研究的一个课题。农村中常见的祠堂、学堂、礼堂在其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田野调查中我们发现,村庄里很多此类公共建筑,有一条共同点——它们曾是祠堂,后作为学堂,现今又成了新修的文化礼堂。
祠堂,为族人祭祀先祖之所。受传统宗法思想的影响,祭祖起到“收族”的作用——凝聚宗族,从而可作为巩固宗族的组织和手段。“宗”是尊重的意思,“族”指的是聚合的、相互恩爱的、从高祖到玄孙几代人的家庭。所谓宗祠就是某一姓氏宗族在某一村定居繁衍发展到一定规模,成为单姓或者主姓村落后,由族众建立的祠堂。
“家天下”伊始,中国人就对血缘有一种特别的“迷恋”。而因此衍生出的祠堂,也几经发展:它始见于战国,两汉时发展为墓祠,魏晋至隋唐中期中断,在宋代时又出现家祠,元以后出现祭祀群祖的祠堂。明清以后,祠堂便成为宗族的代称。宗族形成的要素是血缘、地缘、领导者和组织机构。前两个因素是抽象的但却是最核心的。领导者是族长,也通常是祠堂的管理人,组织机构便是祠堂了。
祠堂也是族人集体活动、族长施政的地方。在调研中我们还发现,各地的祠堂存在许多共通之处。如:祠堂一般是村子里最好或者最大的建筑,位于村子的中心;大部分的祠堂都有一块匾额,或是先祖题名,或是名家题词,又或是纪念先辈功勋,还有的是皇帝御赐加以表彰的;族谱,通常是存放在祠堂里;修谱也在祠堂里进行,它被认为是村里仅次于祭祖的一等一的大事……
村子里的重大事务、活动都是由族长召集村民在祠堂里商议决定的。祠堂日常运行的开销一般来自祭田或祠田,最让村民喜闻乐见的活动是请戏班唱戏。每逢佳节,尤其春节、元宵,村里就会请戏班唱上几天戏。大家都可以去看,这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不仅很受村民们欢迎,还成为很多小朋友美好的儿时记忆。
然而,20世纪前,祠堂总的来说却不是一个温馨的场所,它有血淋淋的家族故事,也有冷冰冰的中国式伦理和血缘尊卑:男尊女卑、家族国家化、国家家族化……这些在诸多书籍、影视作品中时常会看到。这种状况延续千年,却在20世纪有了剧变。
学堂,是近现代对学校的称呼。区别于古代的私塾,有更强的公共性;也不同于现代的学校,带有很明显的小集体私有和非普及化。它们相对古代传统的私塾是新的,相对现代先进的学校又是旧的。从洋务运动到改革开放这一新旧过渡时期,中国历史上曾出现武备学堂、实务学堂等著名的学堂。
但是,遍布乡村的学堂又有其“特殊性”:校舍是不正规的,往往利用旧有的建筑,比如祠堂作为校舍;教学也是不正规的,大部分的学生都是半工半读,劳动多、运动多,而且是非义务教育;师资同样不正规,他们大多没接受过正规教育,没有学历。从采访中我们得知,很多祠堂本设有学堂供族人子弟上学,有学生自费,也有由祠堂出钱的。此时的学堂只是祠堂很小的组成部分,祠堂首要功用并不在此。
20世纪以后,很多祠堂“学堂化”日益加强,甚至取代了祠堂的主导地位。除了上述宏观的共性,它们还有微观的相似点:其一,学堂的学生通常限制在一定地域范围之内。除了客观上交通条件的限制,农村中存在的“族”“亲眷”的观念,使不同族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也不能一起上学,这一观念近代以来逐渐弱化;其二,美其名曰是“学堂”,但学习往往最易被影响和搁置。“打土豪,分田地”“大跃进”、人民公社化、文化大革命……每次学堂都会受到波及;第三,学堂的学生过着艰苦的学习生活,他们有的努力,有的散漫,那些认真的学生多是生活更加艰难;第四,学堂里学习的内容比较少,层次也比较低,都是小学教育,学的也只是语文和算术两类而已。
学堂是一定时代的产物,是学校的特殊形式。古代向近代转型的近整个20世纪里,学堂逐渐取代私塾,成为基层教育的主要媒介。它是祖辈、父辈两代人接受启蒙教育的地方,也几乎承载了他们最艰苦岁月里所有的酸甜苦辣。
礼堂,是举行典礼的厅堂。从“礼”诞生,持续中国两千年的封建社会,一直到现在,礼堂一直存在。但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礼堂一直扮演“礼”的捍卫者的身份。中国农村作为社会基层,一直遵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社会原则。“礼”就是它的规范,首先是强制性的,然后逐渐化为整个社会的“公共信条”。
直至近代前期,礼堂都仅是作为一个隐性的存在,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现改变。1951年初,邓小平在决策修建重庆大礼堂时说:“我们不仅要有生产工厂,还要有政治工厂。”“大跃进”时期,出现了“单位不论级别,村镇不论大小,都要建礼堂”的现象。该时期的礼堂不设座位,有的甚至是泥地面。主席台是权力和荣耀的象征,两边是主席语录,背景是主席舵手。“文革”时期,主席台的权力登峰造极,成了政治风暴的策源地;革命成了“礼”的新概念。礼堂的主要活动就是批斗。
到了现代,礼的含义发生了变化。它为政治服务的成分大大减少,而成为构建一个全新乡土社会的“文化媒介”。改革开放初,礼堂用来举办学习、报告、联欢、电影、追悼等各种活动,而因此它们也有了全新的名字——文化礼堂。
浙江省就是“文化礼堂”建设的大省。2013年起,浙江省人民政府实施为期五年的农村文化礼堂建设,争取五年内50%的行政村建有文化礼堂,并以此作为省政府十件实事工程之一。现今全省建成的文化礼堂约4000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它是打造农村文化品牌的全新亮点,是新农村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实现农村“精神富有,打造精神家园”的重要载体。
中国乡村的公共空间,民间的祠堂,在20世纪饱经战火和各种意识形态打压后,多已经分崩离析,其背后的农村宗法结构和家庭伦理,也已不再。特殊时代产生、具有过渡性质的学堂,切断了农村教育中的“旧学”,逐步建立起“新学”,尝试构建新的意识形态;礼堂也从“政治工厂”到“文化新角”实现了角色的转变。在这三者两变中,中国乡土社会从传统家族式的“血缘社会”过渡到了现代地域式的“人民社会”,现代化力量对传统社会进行了瓦解。
现代化,大致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政治上的民主化,经济上的工业化以及思想文化上的科学化、自由化。这三者相互交织,互相促进并且又是缺一不可的。20世纪政治、经济以及思想上的的风云变幻,使得中国乡土社会中根深蒂固的“血缘”“宗族”“父权”联系被打破。“公民”一词渐渐取代“子民”和“臣民”。
如果说,“公民”带有比较明显的西方色彩。那么,伴随着经济发展和思想解放,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公民”的标杆又向“人民”倾斜。这一变化体现的是政治上不断克服错误而越发民主,经济上随着改革开放而不断蓬勃发展,思想文化领域更加百花齐放。
从祠堂到学堂再到礼堂的嬗变,沧海桑田历经过的是现代化的大洪流。人们从传统血缘社会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却不是与过去完全划清界限。迈入到现代化的人民社会中,又能够认清大方向、不迷失。中国的乡村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在党和国家以及人民自身的努力下,会形成一种社会凝聚力——它引导乡村乃至整个国家的社会和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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