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这个我在教育界最佩服的学者、行动者,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与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办公室里。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和经营的副总争论。他说,如果要在牺牲专业性上让步,绝对不行。他相当执拗,这一点和我的另一位好友、也是英年早逝的《读写月报·新教育》主编李玉龙一样。
我和张勇的相识,应该是在2012年。那一年,张勇带着他的研究成果第一次到成都,和青羊区有一个合作,我所在的国际学校是作为其中培训的一个主场,那是我第一次听他讲到ACTS这个教育评价工具。
第一次相见,只是觉得他口音古怪,说话很不容易听清楚。我们坐在台下,都感觉他好像懂得很多东西,但是,要想清晰地把他的所学传达给我们,他那语言不是一座桥梁,倒是一个障碍。
因为成都的合作项目,后来张勇又多次来成都,再加上个性相投,我们开始频繁地见面聊天,在网络上我们也不断交流对一些事件的看法。还记得2018年7月4日在中关村,我俩吃饭。我偷拍他点菜,他偷拍我吃菜,然后,我们又把照片都发给了我俩的好友敏姐。
可能是因为张勇的普通话越来越好,也可能是我久而久之习惯了他的口音,我和他的见面交流越来越顺畅。我深感在我所见的人之中,他真是少有的几个对教育了解透彻的人。他对什么是好的教育,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对于自己的技术,非常自信。
或许正因如此,张勇也显得特别执拗,特别坚持自己的原则和理想。2018年11月,在他去世的前四个月,我到他的办公室去见他。哪怕只是作为旁观者,我也感觉到当时公司可能面临着一些问题:负责经营的副总来找他,谈到了对于评价技术的使用和营销问题。当着我的面,他跟来人之间发生了很强硬的争论,表示:我不可以牺牲掉产品质量来迎合市场。他非常激烈、非常生气地表达了他的情绪,态度异常明确,绝不妥协。对于生意、对于市场来说,张勇的做法或许是不明智的,但我觉得他的这一点不牺牲品质、不妥协迎合,真是非常了不起。
其实,张勇平时是一个与人为善的人。在生活中,他不喜欢和人争,他很少较真,在人群中常常是比较安静的那个人。但是他在网络上常常会有争论,他会就某一个问题,就别人说话的一些观点,就别人逻辑上的一些问题,包括常识上的一些问题,都会进行纠正。他对很多的事情争论,还有非常侠义的一面,比如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为了朋友一定要帮朋友辩论等等。
不过,我和张勇对教育的价值观高度一致,我们对教育科学技术的看法也比较一致,所以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产生什么太大的争论。甚至包括对于企业的经营等各个方面,就像宁肯牺牲利益也不妥协的品质,我们都很一致,我俩的交往,就成为了纯粹两个很投缘的教育人行走在一起。
在我看来,教育评价伴随着每一所学校。不管是对学生的评价,还是对教师的评价,还是对整体学校的评价,它总是贯穿始终的。如何使用评价,就有很多不一样。也有人在把评价当作武器,作为对别人的一个总结性的评判。我一直强烈反对这样的评价。我曾经向相关部门强烈建议,在基础教育阶段,最好不要有评价。无论是让别人还是让自己评价,评价越多,越束缚学校的手脚。
我这样反对评价的原因,是基于我们之前的传统评价,绝大多数是一个总结性的评价,甚至是一个批判性的评价。一评价完了就发钱或者扣钱。我个人觉得,这样的评价其实是干扰教学。
理想的中国教育,或者说中国现在的教育需要怎样的评价呢?我个人认为,它需要过程性评价、总结性评价相结合,它需要定量评价和定性评价相结合,它需要上级领导、教师、学生、父母各种人群相结合,它需要学校、教育管理部门、社区、社会全方位参与。这样的综合评价,才是科学客观的。用这样的评价方法和标准,我们再来评判一所学校、一位校长、一位老师、一位学生的时候,就可以真正为了促进学校的发展。
张勇倾注一生精力研究的ACTS教育评价技术,正是我期待的教育评价。他的研究让我第一次看见了评价如何与诊断结合,如何让评价用来真正促进孩子、促进教师、促进学校的发展。
ACTS评价技术,会很用心地把教育中可以测量的部分,无论是通过试卷测量,还是通过观察测量,把这些进行很好的系统化、结构化的整合,最后给出一个科学的意见。这些意见是一些有针对性的建议,它反馈到教与学之中,能够切实有效地提高教与学的精确性。让我们的学校、教师、父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现在出现的结果可能是哪些原因引起的,我们未来可以在哪方面加强,在哪方面可以改进。这个对学校、对教师、对父母来说,都是非常好的。这样的评价技术,运用到教育中,就可以产生重要的作用。
就教育评价的技术层面,比如说我们对教育中知识的部分、能力的部分,这些东西可以说是全人类通用的。张勇的研究,在对知识、能力和技能方面的评价,是科学而客观的,具有高度的复制性。
就教育评价深层结构来说,每一所学校以及每一个共同体,它都存在于一个更大的共同体当中,也就是植根于那一个国家、那一个民族的信仰、文化、历史背景之中,不同的信仰、文化、历史,肯定有着不同的标准体系。张勇努力建立的,是这样的一个中国本土的标准体系,特别了不起。
尽管张勇只活了短短的五十一岁,尽管他的教育评价事业还远远没有实现他的期待,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将中国教育评价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我认为源自张勇的两个特点:一是他特别热爱学习,这一点上他是我、也是很多人的榜样;二是他非常善于思考,有着很好的逻辑性,有着很好的结构性和系统化的思维。这一点是我们教育人,尤其是做教育组织管理的人,都需要在这方面强化的。
但是,張勇也有他的局限和错误。比如在性格上,很多地方他和我一样,不愿意和那些价值观不一样的人有太多的接触,甚至有时候会用自己的智力优势去碾压别人。我们在这些上面,都是需要修正和改进的。
张勇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作为一个创业者,作为一个领头人,丝毫不懂照顾自己的身体。我记得我在办公室见他的最后一面时,走进他的办公室,整个房间里烟雾缭绕,就像进入了一个仙境。他不停地抽烟,一直抽烟。当时我已经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我当时劝他说,“李玉龙当年就是身体极度糟糕,你现在身体也很不好,你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少做一点工作,去检查一下身体。”他说,“我检查了,身体还好,不错嘛,没问题。”当时他刚刚立志要减肥,每天吃什么蔬菜沙拉之类。但是见到我去了,我们俩就点了很多肉,大吃了一顿。对身体的节制和善待,这是他用生命给我们所有人的提醒。
归根结底,我和张勇并不是教育评价技术的同行,而是相知相惜的朋友。我到北京去,他到成都来,我们都会见面,我们之间都有很多聊的话题。聊这个国家,聊国家的教育,聊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但是我们很少聊到评价。我知道他做的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而且也是具有高度技术性的科学探索。具体的技术我不懂,但我知道他在做一件美好的事情,我十分欣赏,于是我们就谈人生、谈理想、谈彼此的经历和感悟……我想,真正的朋友,不是说我们要彼此懂得你在做什么,而是价值观上高度认同,作为上彼此欣赏,精神上全力支持。
作为国内领先的教育测评技术的缔造者和践行者,作为公众教育创始人、董事长,张勇在十几年的创业历程中,以积土成山、聚水成渊的耐心与毅力,全力以赴把教育评价事业推至新的高度,获得了诸多学界成就与来自社会各界的好评和赞许,并得到了众多教育工作者的推崇。
在我们赞颂张勇所取得的成就时,我想,张勇最应该被人铭记的,并不是他的成就。对于极致的追求,对于美好的追求,对于理想的追求,以及勇敢、不妥协的精神,才是张勇生命中最闪亮的部分。正是这一部分特质,缔造出了ACTS教育评价。他的这些精神,是每个行业的人都需要的。虽然张勇已经去世,我相信他的这种精神的光芒,还在无声感染和照亮着更多人。
(作者单位:问对教育智库)
ACTS评价技术,会很用心地把教育中可以测量的部分,无论是通过试卷测量,还是通过观察测量,把这些进行很好的系统化、结构化的整合,最后给出一个科学的意见。这些意见是一些有针对性的建议,它反馈到教与学之中,能够切实有效地提高教与学的精确性。让我们的学校、教师、父母,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现在出现的结果可能是哪些原因引起的,我们未来可以在哪方面加强,在哪方面可以改进。这个对学校、对教师、对父母来说,都是非常好的。这样的评价技术,运用到教育中,就可以产生重要的作用。
在我们赞颂张勇所取得的成就时,我想,张勇最应该被人铭记的,并不是他的成就。对于极致的追求,对于美好的追求,对于理想的追求,以及勇敢、不妥协的精神,才是张勇生命中最闪亮的部分。正是这一部分特质,缔造出了ACTS教育评价。他的这些精神,是每个行业的人都需要的。虽然张勇已经去世,我相信他的这种精神的光芒,还在无声感染和照亮着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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