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员私自开锁进了包裹主人的家,主人是个年轻漂亮女子,不但没有报警,反而要求和他结婚。为了生计,人们四方奔波;生计以外,是否还应有爱情和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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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社会大清早就接到电话说,他儿子高经济在派出所,要他过去领人。这消息对他太有威慑力了。他们家还从来没人进过派出所。不管怎么样,他都严格要求他们高家的人做一个良民,在城里活人这么些年来,他自己也是严格遵守着这一点的。
他傻了那么一会儿,才去跟工头请假。请假也没好说是要去派出所领儿子,那哪能说呢?他说自己拉肚子,吃了几天的药都没效,得去医院认真看看。他这样说,工头就把他脸上的慌张看成跟拉肚子有关了,也就准了假。但工头说,这半天你就没钱了啊。工头一说到钱,他也猛然想到了钱,去派出所领儿子得带钱的。他们家之前虽说并没有过这种先例,但他没少听过。派出所叫你去领人,就是叫你带钱过去。要不然,他们打电话给你干什么?得是多少呢?他费劲地寻思。一千块够吗?或者要两千?或者五千?他感觉心跳跟着数字的加大也发生着改变,不是跳快了,而是跳慢了。当他想到“五千”的时候,他甚至发现心都不敢跳了。
但不管如何,他还是到自助银行取了5000块揣在身上。喉咙有点儿紧,像被人捏着。他知道这都是因为心痛将要离他而去的5000块钱,他把钱揣紧一点,感觉好了些。儿子在城市的另一边呢。儿子因为多读了些书,看不上工地的活法,自作主张跑上了快递。之所以跟他在一个城市,完全是缘于“父子俩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的想法。这个想法出自父母,他又还算孝顺,就照办了。事实上,儿子进了城以后就顾不上他了,他说跑快递很忙。他当然也顾不上儿子。一头扎进城里,他们就给淹没在各自的那一个漩涡里了。他们互相能得到的实惠,便是心头想到还有一个连着骨头连着肉的亲人在同一个城市活着的时候,多出来的那一份踏实感。
这回,算是真照应上了。高社会自嘲地想。
他幻想着,见面第一时间就抽儿子一耳光。
但真见着儿子的第一时间,他却没有抽得下去。他刚扬起手,儿子就不服气地喊了起来。儿子喊的是“我冤枉”。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要是做错了事,脸上就写着。但儿子脸上现在写的是“冤枉”。
儿子说,我一没偷二没抢。
他说,要不然,他们能放我走吗?
儿子说的“他们”,指的是警察。高社会就去看警察。警察说,他确实没偷没抢。警察证明儿子没撒谎,他就不能抽儿子耳光了。但警察又说,他虽然没偷没抢,但并不说明他没打算偷没打算抢。他说他们是在别人家的屋子里抓着他的,那屋子不属于他高经济,他也不是用正经钥匙开门进去的。警察把从高经济身上收到的开锁工具扔在了高社会面前,说他就是用这东西开门进去的。警察的话并不重,但警察用眼神抽了他一耳光。高社会被抽痛了脸,回头就把儿子那一耳光补上了。儿子条件反射地反抗了一下,但仅仅是拦了一下他的手,阻挡他来第二下。儿子显得很委屈,他说,我没偷没抢,我开门也没弄坏人家的锁。高社会说,你不想偷不想抢,你开门进别人的屋干啥?儿子却吞吞吐吐说不出来。警察就在一边嗤之以鼻,他们问他的时候,他也吞吞吐吐。把他打急了,他才说他不过是想提高一下生活质量。他说他是为了提高一下生活质量,这话你信吗?警察这么问高社会。但他显然并不在意高社会信还是不信,他不过是想讽刺一把而已。他没要高社会回答他的问题,就说行了行了,赶紧交了钱领了人走吧。高社会就问多少钱。警察说两千。高社会问是什么钱。警察说教训钱。高社会再没说什么。交了钱,警察就解了高经济的铐。高社会上前踢了儿子一脚,父子俩便出了派出所。
高社会不管不顾地匆匆朝前走,高经济在后面迟疑着。他问,去哪里?
高社会回头说,我他妈的还没吃中午饭哩。
高经济说,我也没吃。
高社会说,你还有脸吃饭?
高经济说,不就花了你两千块钱吗?今天我就还你。
高社会说,还个锤子,是钱的事儿吗?
高经济说,那钱都不该交,我又没偷没抢。
高社会又想拿脚踢他,他说,你跟老子再说没偷没抢。他站下来打量他,你再说啊!
高经济不说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
到了一家面馆儿前,高社会继续闷着头朝前走,高经济在后边喊,就这家吧?高社会回头看面馆儿的时候,高经济已经进去了。看父亲跟进来了,他便往一边站。他说我的钱都被他们掏干净了。高社会没问“他们”是谁,他掏了两碗面的钱,得了一张小票。高经济夺过小票去窗口等面,高社会找了个座位坐下。对面一个女人正吃着面,看他气呼呼的,似乎感觉到了不安全,端着面碗转了个身,投靠了身后的桌子。
这样实际上就为高经济腾了个地儿,他端着两碗面过来,就可以坐在父亲的对面了。表面看上去,这并不是他们的需要,因为他们现在跟敌人差不多,最起码父亲是把儿子当敌人的。但真要面对面坐着吃上一碗面,心头的硬块也就软了。抹嘴的时候高社会突然问儿子,你说啥?高经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他没回答父亲,他知道说了他也不会信。父亲还在生气,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吃一碗面的工夫气就全消了。但很明显,他已经度过了高峰期。接下来他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两人抹着嘴走出面馆儿,高经济说,那就去我那里吧。
但在去他那里之前,他得去他出事儿的那个小区取摩托车。这样高社会就不打算去了。他说去你那里干啥呢?他说我还要回工地哩。他说我他妈的今天是请假出来的,你以为我能像你这么自由?但他其实是害怕跟他一起去那个小区。儿子是在那个地方栽的跟头,警察热热闹闹把他从那里抓走,他那张脸肯定已经被铭记了。他这么回去,往好处想,也得被人指指点点白眼一番;往坏处想,甚至有可能引起新的恐慌,遭致愤怒的打骂。他说,你竟还有脸去那里?高经济说,我又没干啥。他的火一蹿老高,说,你还说你没干啥!高经济说,可我的摩托车还放那里呢。他说我没了摩托车还怎么跑快递呢?高社会说,你还跑快递呀?高经济说,那我不跑快递干啥呀?跟你修房子呀?高社会说,修房子咋了?又不是偷人抢人。高经济说,我也没偷人抢人。高社会就往儿子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做儿子的给踢冒了火,但他只鼓了一下,就瘪下去了。他拍了拍屁股,做了一脸大度能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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