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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日本伊势神宫通过对神明造相关空间的完整识别、界定和保护,奠定了传统建造技艺传承的物质基础;通过仪式化的时间框架塑造了从自然时间到工程时间,从构建过程的神圣化到信众的广泛参与性的多层次的时空体验;通过与环境的密切互动,激发了神宫工坊的师承式传承、崇敬团体的信仰式传承、伊势市民的参与式传承以及游客的体验式传承行动,最终以“空间-人-时间”的整合系统,实现了传统建筑的活态保护。
关键词:传统建筑;活态;保护;伊势神宫;神明造
Abstract: Naign Shrine in Japan established the material foundation of inheritance for traditional building technique by completely identifying, defining and protecting related spaces of shrine style; created multi-level time-space experience from natural time to engineering time and from hallowed establishment process to widespread participation by believers through ritual time frame; stimulated the educational inheritance of shrine workshop, religious inheritance of adoring groups, participant inheritance of citizens of Ise and experiential inheritance activities of tourists by close interaction with environment. Finally, the Shrine realized living protection of traditional architecture with integration system of “space-human-time”.
Key words:traditional architecture;living;protection;Naign Shrine;shrine style
中图分类号:TU9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4144(2015)-04-78(6)
1 传统建筑的活态保护
1.1 活态保护
作为文化遗产的传统建筑,其价值不仅体现在建筑本身,还包含于活态传承的传统时空经验。在注重文化包容、多元并存的当今,以《威尼斯宪章》为代表的具有欧洲中心主义和图样化静态特征的遗产保护原则引发越来越多的争议。澳大利亚《巴拉宪章》(1979)[1]指出,文化遗产“在社会和景观、过去与现实体验之间建立了深刻而富有灵感的联系,反映了社会的多样性,我们的现在,以及塑造景观的历史”,关注了遗产活态的重要性。《奈良真实性文件》(1994)[2]提出,必须“尊重特定文化和其信仰体系的所有层面”,对传统建筑的保护应建立在对“遗产性质、文化语境、时间演进”的考察之上,包含“形式与设计、材料与物质、用途与功能、传统与技术、地点与背景、精神与情感以及其他内在或外在因素”。这种活态传承的理念在文化景观、文化线路等概念中突出体现。而传统建筑保护尤其需要突出根植于地方、活态传承的文化特征。亚洲的传统建筑特别是木构建筑的保护工作具有复杂性和独特性,《会安草案——亚洲最佳保护范例》(2005)[3]指出,具有针对性的活态保护模式亟待建立。“纪念《奈良真实性文件》20周年会议(2014)”则再次强调了遗产的真实性与活态性的紧密联系,“真实性因文化而异,且与遗产的位置、实践以及承载文化价值的载体相关;是一个演进着的文化传统的有意义阐释;并且(或者)能够引起社会个体间的群体认知上的情感共鸣”[4]。传统建筑作为根植于某一特定社会生境的文化遗产,其活态保护与传承实践密切相关,是文化重要性的基础,也是地方化的价值阐释与保护实践可持续性的重要依托。
1.2 伊势神宫及式年迁宫
日本伊势神宫“神明造”是东亚木构建筑活态保护的杰作。伊势神宫位于日本三重县伊势市,是日本最重要的神道教神社。神宫的内宫(皇大神宫)和外宫(丰受大神宫)保留着日本最古老的神社原型,以20年的周期“造替”重建,其盛大的迁宫仪式称作“式年迁宫”。这一传统可以追溯至公元685年,至2013年10月的第62次迁宫,已传承1300多年①。伊势神宫的“式年迁宫”不仅保留了一种古老的宗教仪式和建筑样式,更使传统的建造技术活态传承至今[5]13。神明造的“活态”保护体现在“随着与自然界的相互关系和历史条件的变化不断使这种文化遗产代代相传,并得到创新”[6],因此不仅建筑本身是日本的国宝,而且神明造建造技术也列入“文化遗产保存技术”被完整保护②,在1975年修订的《文化财保护法》中正式提出“对修复、保存和继承(古建筑)必不可少的传统技术,国家施以各项保护政策”[7]。伊势神宫的式年迁宫及其相关的国家和民间层面的保护传承行动,包括了对传统技艺相关空间的认识、界定和保护,基于传承人群特征的传承空间的维系和修复,以及对仪式化的时间框架的延续与巩固,最终通过空间、时间与人的互动实现了传统建造技的活态传承。
1.3 神明造的特征及原型
“神明造”是日本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老神社原型。它采取掘地立柱的方式,由不加髹漆的桧木建造,萱草屋面,以木栅围绕,屋顶“千木”和“坚鱼木”突出,悬山式结构的正面中央明间出入,是原始时代宫殿和神社的典型代表,具有极突出的历史价值。原始时代人们将被认为栖息着神灵的山岳、森林或古木以绿篱环绕进行祭祀。随时代发展,出现了源自竖穴式“天地根元造”的祭祀神灵的本殿。“天地根元造”的特点是在地面开挖长方形的竖穴,两端架设原木并用绳或蔓藤绑扎,形成山面的交叉斜木上端即为“千木”;两个交叉处上架设横梁,在一侧的两根原木间扎制横向竹条,再逐层铺上茅草即成为屋顶;交接屋脊部分以茅草覆盖,起到遮雨的目的;屋顶以称为“坚鱼木”的短木压牢,则意在防风。后来,千木、坚鱼木作为日本特有的传统构件,成为皇家尊严的象征。《日本书纪·卷三》中记载,神武天皇平定大和以后“于亩傍山橿原之地,大立宫柱于地磐之基,耸立的‘千木’刺向高空,天皇始驾驭其下”,仅有皇室宫殿和神社能够使用千木、坚鱼木。为避免“天地根元造”的潮湿,神社希望获得高于室外的地坪,采取掘地立柱、铺设木板地面的方式。日本建筑的“大社造”“大鸟造”以及由之演化而成的住宅“住吉造”都是如此。而“神明造”与它们不同的是唯一通过正面而非山面出入。伊势神宫的正殿被称为唯一神明造,体现着纯粹的原始风格。[9]9-18
2 活态保护的空间界定
活态保护神明造的基础是界定和保护“产生和阐释其价值和重要性的场所和空间” [1]。在伊势神宫的案例中,它们反映为造替的传统基址、神宫木匠工坊、建造用材储备运输空间等具有文化和实践意义的活态传承空间。
2.1 建筑原址:建造基址的恒定与轮回
传统技艺与原生环境相互依存,因此原地传承是神明造技艺活态传承的重要基础。神宫内外宫正殿各有两块并排的基址,交替使用。在轮回式年中的最后八年,旧殿照常使用,但工匠已经开始在另一基址上构建新殿。为增加建造过程的神秘感首先会搭建工棚,同时可以避免天气鸟兽干扰和提供吊装支撑[10]。建设好的新殿将同旧殿一起矗立6个月,直到标志着神灵降临的“御樋代”从旧殿移至新殿后,旧殿才被拆除[10]。在两个基址的交替使用下,式年迁宫仪式的生命轮回与宗教永恒的寓意得到体现,周期性重建历经千年依然原地传承,同时新旧神殿并置强化了式年迁宫仪式的场所感,建造基址承载了工程和文化的双重意义。
2.2 工坊空间:构件预制与技艺传承
日本传统建造技术具有标准化和预制化的特点[5],因此进行原材加工的场所是活态保护神明造的核心空间。伊势神宫的原材加工场所山田工坊和宇治工坊,包括工作间、储藏间和临近水池的院落,可以完成构件预制的所有步骤。原材抵达伊势时,首先在水池中浸泡3-5年。之后工匠会按工坊持有的古代规范将原木初步处理为单独构件。按照精确尺寸和严格工序的要求,湿润的原木置于储存间3-5年彻底干燥后,工匠才会用传统工具对它们进行打磨抛光。工坊完成后的木构节点精致程度堪比工艺品[5],工坊空间保证了传统工艺理念和工作流程能够完整的传承。
2.3 运输线路:川曳与陆曳
传统的原材运输工程是神明造空间实践的一部分,也是联系神殿与数百万市民信众的重要途径。为迁宫准备的木材在八年前就开始运输。第62次迁宫的2006年5月至7月间,原材陆续在“御木曳式”中运往伊势。内宫用材主要由五十铃川“川曳”运输,外宫用材则以特制的木曳车“陆曳”运输。迁宫仪式传承了传统的运输方式:川曳和陆曳的路径、运输工具和参与运输的市民信众的列队方式、劳动号子等都传承下来并固定在仪式当中。川曳和陆曳当天,伊势市民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崇敬者身着统一服装,一边唱着伊势地区古老的运木歌,一边合力将木曳舟和木曳车拉入伊势神宫的内宫和外宫[12]。
2.4 原材产区:神宫林及森林保育计划
《木结构遗产保护准则》指出“应大力鼓励建立和维护可为历史木结构遗产保护和维修提供合适木材的森林保护区”[13]。伊势神宫的神明造用材——桧木(Hinoki),是一种具有淡金色光泽、优越抗腐蚀性以及特殊树脂香气,易于以传统工具加工的珍贵木材[10],在神殿的重建中需求量极大。为筹备1993年的第61次迁宫,原材采购自1970年代就在桧木的主产区木曾町(Kiso)开始,10年间采购了1.5万余棵,其中最大的有600年树龄,直径80cm[5]。历史上为保障原材供应,神宫管辖的5500公顷森林,除其中以内外宫为中心的各90公顷自建宫以来就严格禁止采伐外,其余的5320公顷,一直都是式年迁宫的用材林。因原材匮乏神宫才开始向其他地区采购。1926年开始,保护团体开始大规模的植树和森林保育计划,希望二百年后可以确保式年迁宫的用材,每年4月下旬的“植树祭”,神宫宫域林也都要象征性的植下500棵桧树苗[12]。神宫重建的其他用材也都在伊势附近采集,铺设屋顶的萱草生长在神宫宫域附近,鹅卵石是从宫川收集的[11],原材储备空间为传统建筑的活态传承提供了重要的物质基础。
3 活态保护的时间框架:仪式化的式年迁宫
仪式化的式年迁宫为神明造的传承确立了一套富于文化和社会意义的时间框架。一方面,式年迁宫仪式以1300多年的传承,维系了神明造建造技艺传统的神圣性与永恒性。另一方面,迁宫仪式以审慎的变化回应着环境的改变,自觉进行文化调适,使神明造历经千年依然保持生机。归结起来,式年迁宫包含四类仪式:自然神灵的祭祀、工程起止的标志、建筑构件的神圣化以及信众参与的鼓励。仪式强化的时空联系,充分表达了神明造的文化独特性,促进了迁宫重建中神明造技艺的活态传承。
3.1 自然神灵的祭祀
自然神灵的祭祀旨在确立建造过程正当性,如“山口祭”“木本祭”“御杣始祭”等。“山口祭”是在采伐正殿圣柱用材前乞求山麓之神允许入山的仪式;“木本祭”是乞求栖身于圣柱用材树根部的神允许采伐的仪式,在山口祭举行的夜晚,身着白衣的伐木工人在祈祷之后,用洁净圣斧和古式宽口锯完成圣柱用材的砍伐[11]。“御杣始祭”是向神奉告正式开始采伐建造新殿的桧木,并祈祷神灵保佑采伐和搬运安全。在神道教传统中,神灵居住于自然物之上,打扰自然物需要向神灵乞求宽恕。式年迁宫中对自然神灵的祭祀,既阐释了神道教的世界观,将传统技艺的工程周期与自然的生命周期相联系;又以仪式性的行为强化了取材的神圣性和庄严感,工匠对自然神灵的敬重,消解了因打扰自然产生的负罪感,本质上是调和宗教信仰与生产实践矛盾的象征性表达。
3.2 工程起止的标志
工程起止的标志强化了建造过程的特殊性,如“木始造祭”“立柱祭”“上栋祭”“上梁祭”“上檐祭”“甍祭”“御户祭”等。这些仪式一方面以工程次序的强调和仪式行为的神圣要求,维系了神明造技艺的传统。另一方面也谨慎的回应着环境变化。比如新殿屋脊檩木等部安装金属饰物的“甍祭”是受公元8世纪以后中国风格的影响,而出于安全经济的考虑,“上栋祭”“上梁祭”等仪式中,神殿上方的吊装支撑逐渐使用了更加坚固耐用的现代材料,避免构件的碰损和替换[10]。但是装饰和材料的演变,在仪式节点的限定下,只发生在有限的范围内。标志特定阶段起止的仪式既是对整个漫长神圣的工程周期的段落式强调,又是对工艺改良或工序调整的限制,保证了传统的建造技艺得以恒久传承。
3.3 建筑构件的神圣
建筑构件的神圣化赋予建造工程以核心信念,如“心御柱奉建”。供奉于神殿正中地板下的“心御柱”,没有任何美学或结构的功能,并且不附属于建筑的任何其他部分。但神宫的古祭祀仪式,却是以“心御柱”为中心展开的。迁宫之首的“山口祭”“木本祭”就是为了采伐心御柱的用材;“御樋代木奉曳式”等仪式是为运输承载心御柱的船形木皿;“御樋代奉纳式代”则是将船形木皿奉入新殿的仪式。最终,“心御柱”在夜间由神职人员安置神殿正中的地下。学者认为,心御柱是东亚圣树崇拜的体现,皇室祖先天照大神通过这棵圣树降临世间,“心御柱”被视为皇祖天照大神[14]。神圣化的建筑构件,成为神道教信仰的崇拜对象,将宗教信仰与建造技艺融合为一,更赋予神明造技艺以重要性与神圣感。
3.4 信众参与的鼓励
鼓励信众广泛参与的仪式有“御樋代木奉曳式”“御木曳行事”“御白石持行事”等。其中,有以神宫领民的集体劳作发展而来的,比如将建造用材运往神宫的仪式“御樋代木奉曳式”“御木曳行事”;有专门为激发民众参与而设置的,如“御白石持行事”。伊势神宫作为皇家祭祀禁地“禁断外币”的时期,后者是不存在的;神宫向民间开放奉祀后,这一仪式才被创造出来。与其他强调神秘性、内向性的仪式不同,这类仪式具有参与性、外向性的特点。涂尔干认为,宗教生活需要两个因素,崇拜对象和祭祀仪式,而仪式是展示集体力量和唤起集体意识的场所,宗教信仰之所以能长久维持,靠的正是周期性的仪式和聚会(Durkheim,1912)[15]。“御白石持行事”等仪式是集体力量的一种象征,也是神道教信仰民间化的一个标志。仪式中,捡拾和铺设白色鹅卵石这一过程被神圣化了,成为联结崇敬团体、神殿和宗教信仰之间的纽带,传统建造工序成为集体意识的一部分,得以在集体认同下活态传承。
4 活态保护的人群特征
环境变化使传统技艺的活态传承面临挑战。日本神殿大都有式年重建的历史,但只有伊势神宫的神明造技艺和式年迁宫传统完整的留存至今,这与伊势神宫基于不同人群特征,激发传承意识与行为密切相关。
4.1 神宫工坊的师承式保护
神明造技艺传承有赖工匠稳定的技术水准,以师承式的神宫工坊为保障。首先,木匠依经验分级,最具经验的木匠才能负责神明造。其次,重要的技术师徒相传。虽然工坊传承的资料包括建筑尺度、木构件尺寸的明细、场地规划和细部装饰的图纸等,但最重要的技能是师傅指点下在工作中积累的,20年的式年周期使得木匠在职业生涯中都能够经历两次重建,利于技艺的承袭。再次,工坊的工作还体现了信仰的传承,神道教的核心是纯净,工匠工作前要进行沐浴,并换上白色衣服和夹克进行认真工作[5]。负责1993年的木匠小林等松从1929年就开始在神宫工作,参与了6个其他神殿的工作后,于1946年从宇治桥开始参与第59次式年迁宫,之后才获得学习神明造技艺的资格。这之后,他陆续负责过其他4个神殿的工作,最终成为神明造的核心工匠。现在他训练新的工匠仍是他的主要工作之一[10]。
4.2 崇敬团体的信仰式保护
崇敬团体的信仰驱动着神明造技艺的活态传承。在神道教中,式年迁宫具有三重含义。首先,重建被视作复生,体现生命循环的意义;其次,人们为迎接神的降临而建造神殿,这一古老传统是今天迁宫和重建的原型。第三,清洁是神道教的核心理念,而神明造不加髹漆保护、萱草屋面和掘地立柱的特征都加剧了自然老化和破损,为使神殿保持崭新和清洁,重建是合理的方法[9]。信仰式的阐释使得伊势神宫的式年迁宫成为神道教崇敬团体最为瞩目的宗教活动,伊势神宫成为日本人一生中至少要参拜一次的宗教圣地,并积极为神宫奉祀,为式年迁宫传统的持续和神明造的活态保护提供了物质基础及社会动力。
4.3 伊势市民的参与式保护
广泛的参与性强化了伊势市民与神宫的联系。日本历史上应仁之乱后的频繁战乱和贫困曾使式年迁宫一度中止。及至永禄六年(1563),庆光院清顺尼僧向民间募得净财,完成了外宫的营建。从此,神宫开始依靠信众的奉祀[9]。式年迁宫的仪式也开始更倾向于面向民间的宣传动员。“御木曳行事”和“御白石持行事”都吸引了庞大的市民群体,参与者是在伊势市民和全国信众中仔细选拔的。第62次式年迁宫的“御白石持行事”约有17余万人参与,他们在宫川河畔拣选直径约7cm的白色鹅卵石,成桶装载于木曳车上,分两列拖曳木车穿越宇治山田到达内宫,而被选拔出的信众把鹅卵石铺设在神殿中,享受着仪式带来的特权[11]。伊势市民的广泛参与使得式年迁宫成为强化认同感的社会文化活动,激发了市民的传承意识。
4.4 当代游客的体验式保护
伊势神宫的神明造及式年迁宫具有突出的文化旅游价值。《国际文化旅游宪章》指出,“旅游作为文化交流最重要的工具之一,正日益成为自然和文化保护的积极力量”[16]。伊势的保护团体不仅以式年迁宫为契机,创造丰富的旅游体验;2012年还配合第62次迁宫建设了“式年迁宫纪念馆”,旨在展现神明造技艺以及重建的意义。正殿东侧的原尺寸模型,生动展示了神明造掘地立柱等特殊技法。博物馆中还动态的展示了迁移御体的过程,使游客可以身临其境的体验20年一次的重要仪式。迁宫馆毗邻外宫,设有上演日本传统戏剧的舞台[17]。这些主动面向外地游客阐释日本文化与传统技艺的体验式空间激发了交流和认同,为文化传承和传统建筑的活态保护提供了良好的氛围。
5 小结
作为神明造技艺传承的杰出案例,伊势神宫在社会权力形态、生产生活组织、技术发展水平经历巨变的千余年间保持了神明造的核心理念和传统技艺的原态。这与伊势神宫所建构的“空间-人-时间”系统有关。
首先,界定和保护了传统建筑及其建造技艺的完整工艺空间。包含了传统建造技艺的原材、运输、加工与成品过程的识别、界定和保护,这一完整的链条提供了传承神明造技艺的物质基础。
其次,整合和继承了反映传统时空特征的仪式体系。从自然时间到工程时间,从构建过程的神圣化到信众的广泛参与性,仪式神宫的神明造保护仪式呈现了丰富的体验内容与多维的文化特性,并形成了活态保护传统建筑的极其自洽的文化阐释和社会组织逻辑。
再次,基于不同人群的传承特征激发保护行动的互动和参与。神明造技艺与式年迁宫仪式同环境密切互动,不断进行自我调适,顺应了当下不同人群的需求和期待,师承式、信仰式、参与式与体验式的保护相互补充与促进,激发了当代社会对于神明造活态传承的响应。
正因如此,在漫长的历史中,伊势神宫神明造的意义非但没有在环境的多元化和矛盾性中消磨殆尽,反而在时空特征的强化下得到了意义的伸延和联系的拓展,成为活态传承传统建造技艺的代表案例。反思我国传统木构建筑建造技艺传承中遇到的问题,或可归结为“空间-人-时间”这一系统建构的不足,传统建造技艺空间线索的挖掘和完整链条的认识还存在局限,活态传承的时空框架还缺乏整合性和稳定性,面向不同人群的阐释和传承策略还有待完善。正因此,伊势神宫神明造活态保护的系统性策略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借鉴价值。
注释:
① 天武十四年(公元685年)确定了每二十年重建的式年造替制度。应仁之乱后,内宫自宽正三年(公元1462年)、外宫自永享六年(公元1434年)之后的式年迁宫被中断。至永禄六年(公元1563年)、天正十三年(公元1585年)、外宫、内宫的式年迁宫被恢复,之后持续传承至今。
② 日本《文化财保护法》中“选定保存技术”被定义为“选定文化遗产的保存不可或缺的、必须对其采取保存措施的传统技术或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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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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