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铁路改变云南
在“云南十八怪”中,“火车不通国内通国外”,或说“火车没有汽车快”是流传最广的几怪之一。其所指的就是滇越铁路上的火车。僻处西南一隅的云南是中国最早拥有“国际铁路”的省份,这个“中国第一”大约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也因此才有“怪”之说。
法国历史学家布罗代尔曾说:“随便一条道路都反映着一个时代的风貌”。对于此前连公路都没有,仅靠驿道马帮与外界交往的云南来说更是如此,滇越铁路犹如在一个封闭体中导入了一条与外部世界联接的大动脉,象征着一种全新的文明降临到这个古老的高原。作为中国第一条国际铁路,1910年通车的滇越铁路使云南在一夜之间,从中国最闭塞的边陲省份一跃成为对外开放的前沿。尽管这种开放是被动的,屈辱的,但客观上促进了云南的整个经济社会发展进程,而且这种发展变化在许多方面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滇越铁路成了云南与国外商贸往来最直接的通道,拉响了云南早期工业化的汽笛,促进了沿线地区市场化、城镇化进程。更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工业文明清风,带来了新思想、新观念,带来了新的生产方式,使滇南、滇中一带在1910年成为全省经济社会发展最具活力的地区,也使云南得以开风气之先,创造了诸多全国第一:我国第一个水电站、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第一次成立铁路银行发行铁路银行券……
对许许多多的云南人,特别是滇越铁路沿线滇中、滇南一带的老百姓来说,滇越铁路也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有的甚至彻底改变了个人的命运。我的外祖父、外祖母就是这样。在我的家族史上有这条铁路留下的深深痕迹。
我的外祖父是玉溪人,幼年父母双亡,12岁就独自到昆明来谋生,被好心人介绍到法国人开办的甘美医院当杂役。他勤学肯干,抓住一切机会刻苦自学中文和法文,省下微薄的薪水请人教习。法国院长发现这个小勤杂工居然能说 口流利的法语,大为惊奇,提拔他直至升为医院总管。
而我的外祖母原藉红河州蒙自县,蒙自是云南近代史上最早的通商口岸,也是云南最早设立海关、最早允许外国派驻领事的县城。外祖母也是在幼年时跟随曾外祖母从蒙自来到昆明打拼,她们离开蒙自的原因,是我年轻守寡的曾外祖母因爱情为家族所不容,背着3岁的女儿私奔,乘火车沿滇越铁路逃到了昆明。 这对来自滇越铁路沿线,“得风气之先”的年轻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1931年底,法国院长带我外祖父赴河内,外祖母同行,就是乘滇越铁路小火车去的。1932年,我母亲在河内出世。一年后,外祖母把我母亲送回昆明交给曾外祖母,又回到河内。1933年底,外祖父偕外祖母从河内到法国学习、工作,直到枋日战争爆发才回国,路线也是从香港到河内,然后沿滇越铁路回到昆明。
由于这样的经历,解放后外祖父被定为“买办”,文革中又升格为“里通外国的历史反革命”,吃尽了苦头,但他老人家身上,还会时不时流露出一些“欧风东渐”的痕迹。比如,用纯正的法语唱“马赛曲”;比如,教我怎样拿刀叉吃西餐;又比如,衬衫的领子永远尘不染。
外祖父晚年得了健忘症,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家人每次出去寻找,首先都是直奔火车站,因为他多半会安坐在候车大厅里,面带微笑,似乎正要开始一次远行。看到我们,也不吃惊:“你们都来了,一起走吧,外面好,外面好啊”。
2001年秋天的一个夜晚,当我坐在滇越铁路疾驶的列车上向越南进发时,突然想起70年前,我年轻的外祖父外祖母就是乘着这样一列火车,怀着无限美好的憧憬向着外面的世界奔去;而此时的我,与其说是为了研究这条铁路的变迁搭乘列车,不如说是为了赴一份心灵之约,去我一生中注定要去的一个地方。一种人世沧桑感使我热泪盈眶……
千年回眸驮在马背上的云南
在1910年滇越铁路通车前,云南是中国最偏僻闭塞的省份,在漫长的中国历史发展时期中一直被视为蛮夷之邦、不毛之地,处于边缘化的境地,人们只在是讲到流放瘴疠、夷方蛮子、野史趣闻时才会提到云南。
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云南特定的地理环境带来的封闭、隔绝所造成的。云南是亚洲大陆腹地与印巴次大陆及中南半岛的结合部,亿万年来欧亚大陆板块和古印度大陆相互撞击形成的造山运动,使这里高山扭曲,河谷横断;座座纵向排列的大山,挟持着条条江河自南而北长驱而下,山高谷深,江河纵横,仿佛是地球母亲紧皱的眉头。
然而,重重大山却锁不住高原人与外界交流的渴望。为了冲破地理的束缚,云南各族先民作了不屈不挠的努力,在2000多年前,就已在崇山峻岭中开辟出一条通往东南亚和印度的古老驿道——西南丝绸之路。据考证,这条路至迟在公元前4世纪就已开通,至少比北方丝绸路早两个世纪。它后来被称为“西南丝绸之路”,是中国最早的对外交通线。
在这条古道上,笮桥、栈道和马帮是云南各民族征服自然险阻的三大创造。在这条险象环生的路上,由西南马组成的马帮成是主要的运输工具,在春秋战国时期,一种矮小长鬃、敏捷耐劳的西南马已驯化成功,以“日行五百里”而著称,从那时起,“山间铃响马帮来”便成为古道上千年不变的独特风景。
唐代以后,随着中国造船和航海技术的进步,东南沿海港口纷纷兴起,中国的经济重心移向东南,中国与东南亚的贸易重心也相应转向海路。于是,从中国合浦、广州、泉州等沿海港口出发,南至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穿过马六甲海峡,西抵波斯湾、红海的非洲东部的海上丝绸之路日益兴盛起来。这变迁使西南丝绸之路日益衰落,逐渐淡出中国对外交通的中心舞台。交通的衰落,随之而来的必然是封闭;这一封闭,就是一千年。
公元13世纪,意大利探险家马可波罗曾沿着这条古道经西南去缅甸;中国明代大地理学家徐霞客也曾沿着这条路考察西南。他们后来把所见所闻写成游记,轰动了世界。然而,这两本游记之所以能产生轰动效应,正说明西南地区已封闭到了与世隔绝的程度,才会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
然而,西南丝绸之路没有完全消失在西南高原的崇山峻岭之中,干百年来仍然在微弱地发挥着联系云南对外交通的作用。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曾和几个朋友走过一趟永昌道,沿途仍能在博南山古栈道上看到青石板上千万次足击形成的一串串深深的马蹄窝,仍能听到马帮汉子那高亢苍凉的歌声在山间回荡,仍能在横断山区看到溜索悬于万丈深渊之上,人马货物飞越过江的惊险场面。
在1910年滇越铁路建成以前,云南对外交通的速度就是这样一种行走于山间崎岖小道的马帮速度,驮在马背上的云南交通效率可想而知。
法国强行插入云南的一根血管
1884年6月,越南被迫与法国签订《顺化条约》,沦为法国的殖民地,法属印度支那的一部分。法国侵占越南的一个重要动机就是要以此为跳板侵入中国,与越南毗邻的云南首先落入了法国殖民者虎视眈眈的视野。当时越南总督杜美在给法国政府的报告中写道:“云南为中国天府之地,气候物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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