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教育革新思想探略

摘要：严复是中国近代以来杰出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翻译家。他熟悉中外教育，在中国近代风云际会的动荡岁月中，严复一方面对封建传统教育进行批判，一方面提出一系列颇具卓识远见的教育革新思想，给刚起步发展的近代中国教育事业开辟了一个独特的视野。探析严复的教育革新思想，不仅有益于教育史研究，还有益于当代教育改革的进展。

关键词：严复；教育思想；革新

中图分类号：G40－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843（2007）02－0066－03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面对中华民族的内忧外患，国内有识之士纷纷寻求救亡图存之路，严复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严复（1854——1921年），福建侯官人（道，又字又陵。

严复是中国近代教育史上革新教育的先驱，他倾心于教育事业，从1879年至1912年，从事教育工作30余年。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严复对中国当时的教育有了深刻的体悟，发表了大量的教育论著，提出了一系列改革中国教育的主张，为中国教育改革谱写了独具光彩的一章，具有不可磨灭的历史和现实价值。

一、崇高目的：教育救国

中日甲午战争后，清政府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中国社会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面临国破家亡。严复探求救国之路，提出建国兴国的最佳办法就是搞好教育，培养人才，提高国民素质。把教育与国家存亡的关系提到很高的地位。他认为“为今之计，惟急从教育上着手，庶几逐渐更新乎！”[1]

严复的教育救国思想奠定在两个基础之上：对当时中国社会的认识和反思；西学的影响及“进化论”。他认为中国的问题是贫、弱、愚三个方面，“而三者之中，尤以愈愚为最急。”[2]把愈愚的重任寄托于教育。严复认为正是由于民智闭塞，学术空疏，无乘时竞进之能力，才导致了国家的衰败不振。曾说：“中国民品之劣，民智之卑，即有改革，害之除于甲者将见于乙，泯于丙者将发之丁为今之计……”[3]中国的百姓缺乏教育的普及，缺乏生计之常识，因而贫穷无以自立，无自立之民，便无自立之国。他的教育救国理论，对唤起国民觉醒、新式教育的发展起了积极作用。严复接受西学，了解到中西文化的不同，并且接受了西方达尔文的进化论，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与人之间存在生存竞争，只有“最宜者”才免于被淘汰，民族与民族之间亦如此。他认为中国近代积贫积弱的根源在于：“民力已荼，民智已卑，民德已薄”，[4]不足自立于物竞之际，只有运用教育手段，提高整体国民素质，才是中华民族自存之命脉。

严复的教育救国思想突破了狭隘的民族观。严复将“国”与“一姓一党”相对立而言，“一姓一党之利害存亡，均不足道，而祸之所中者，必在吾国，深恐求瓦全而犹难”。在严复的思想中，“国”是整个中华民族，炎黄种类，既不是满清帝国，也不是洋务派所重的后党或康、梁等所重的帝党。他希望通过发展教育，振兴我中华民族，使之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严复的教育救国思想虽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一个爱国者希望振兴中华的拳拳之心。

二、教育目标：新式人才

严复从当时的社会实际出发，展开了对教育的深入思考。

首先，严复把教育对象扩大到全体国民，认为国民整体素质的提高是自强之本，打破了中国数千年以来教育只面向少数人的传统局面。他批评当时我国教育“姑亦无论学校已废久矣，即使尚存如初，亦不过择凡民之俊秀者而教之。至于穷之子，编户之氓，则自襁褓以至成人，未尝闻有孰教之者也。”[5]因此他主张此时学务，宜在普及。严复一再强调“但使吾国之民，人人皆具普通知识……则聚四百兆之民，其气象自与今者迥异”[6]。“四百兆”包括四民，强调四民并重，反对唯仕是育的旧式传统教育，无论兵、农、工、商，都要“资于学”。

其次，变学古入官为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真国民。他曾翻译了斯宾塞的《德育、智育、体育》一书，译名为《劝学论》，率先在我国传播西方资产阶级德、智、体三育并重的教育。他根据斯宾塞的衡量国家强弱的标准即民力的强弱、民智的高下和民德的好坏的观点，以及对现实社会实际的体察与反思，提出“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建构了德智体三育并举的思想体系。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自然按这三条标准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新式人才。

一是鼓民力——就是要使人民具有强健的身体，有“血气体力之强”。严复在论及这个问题的时候主要是关于体育对国计民生的重要意义。旧时教育培养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旧人才，片面只求苦读诗书而轻体力，而且当时吸食鸦片者众多，各种旧习限制人的身体的正常发展。他全面分析了体质与国家强盛和智育、德育的关系，首先喊出“增强国民体质”的口号。他认为人的身体是体力、智力与道德的载体，没有健全的体魄，一切都是空谈；“今者论一国之富强之效，而以民之手足体力为之基”，[7]把其作为国家富强的基础。他认为要具有强健的身体，一方面要通过体育和其它劳动“练体力”，一方面要通过教育普及卫生知识，革除礼俗积弊，严禁吸食鸦片和女子缠足。

二是开民智——就是学习西方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提高人民的文化教育水平。严复把开民智提到教育的首位，认为“民智者，富强之源”，[8]只要人民掌握了知识，就能懂得自强之理，就能使国富民强。考察过西方社会的严复看到了封建教育的弊端，八股的空疏无用，认识到人民文化素质低下，旧式人才只注重呆板知识而没有实际能力，培养的是思想僵化、心智较弱的庸才的现状。指出应该培养具有主动探索知识能力的人才，学习以西学为主的自然科学知识。严复认为，要开发国民智慧主要在两个方面：（1）改革封建传统教育，废除八股文和科举制度；（2）学习西学，包括：西方科学知识，也包括西方语言文字以及西方学者研究学问的方法。一言而概之：使人才培养完全从“滋游手，坏心术，锢智慧”的封建旧学中解放出来，吸收西方物质精神文明之成果，进而为国家的强盛尽智尽才，改变中国积贫积弱的现状。

三是新民德——就是用资产阶级的民主、自由、平等观念改变国民的封建传统观念，替代沿袭数千年的封建宗法制度与伦理道德，重新塑造国民的人格，形成国家观念和新的道德风尚。严复把爱国心置于众德之首，认为中国传统封建教育忽略了对人的爱国心的锤炼，把民众当作奴隶，在国忧民患时没有挺身而出为国效力的人。严复新民德的目标为：“事故居今之日，欲进吾民之德，于以同力合志，联一气而御外辱，则非有道焉使各私中国不可也。”[9]严复认为新民德要培养国民的自由精神，并且将个人的自由与国家的独立自主联系起来，提出了“身贵自由，国贵自主”的伦理原则。同时，严复以西方资产阶级的公民道德教育为参考，将自由、民主、平等原则引进道德领域。

严复关于把教育分为德、智、体三部分的主张，和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才的思想，是中国近代教育史上前所未有的。认为教育必须兼重体育、智育和德育，三者不能偏废，只能审当时之时势而为之轻重。严复的思想一方面改变了旧教育中偏于德育，体智二育皆太少的缺陷；另一方面赋予德、智、体更完整的内涵及意义，更适合社会的进步和发展。

三、教育内容：摒中继西

严复博通中西文化，考察了中西文化之不同，对教育内容提出了独具特色的见解。他主张彻底学习西方，改革旧的教育内容。严复对教育内容的选择一方面基于对封建旧式教育的批判，一方面基于对西学的认同。

严复认为要培养全面发展的新式人才首先要摒弃中学（义理、考据、辞章等）。中学把知识分子禁锢于故纸堆中，闭门修养，考证古籍，背诵诗文……以至使他们麻木不仁，脱离现实，不问政治，不关心国家兴亡。严复尤其批判八股文，主张废除科举考试。他认为八股文有三害：锢智慧，坏心术、滋游手。科举制通过考试八股文选拔人才，“使天下消磨岁月于无用之地，堕坏志节于冥昧之中，长人虚骄，昏人神智，上不足以辅国家，下不足以资事畜；破坏人才，国随贫弱，此之不除，徒补苴罅漏，张皇幽眇，无益也。”[10]他提出“中学”是败坏民力、民智、民德的祸根，是新式教育所应摒弃的。

严复崇尚西方文化，尤其是自然科学，他认为自然科学不仅为实业所必需，且对于改变中国人唯书、唯上、唯古、不唯实的心习大有裨益。他认为世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西方通过科技革命愈富愈强，中国的学儒教育已经太落后了。中国急需实用型人才，而西学正是实用之科学，足以弥补中学死读书等不足。严复反对“中体西用”，主张中学和西学分设并立。严复将西学分为格致（自然科学）、群学（育蓝图，提出了完整的学校教育体制，为中国资产阶级新式教育的建立作出贡献。他在《与外交报主人论教育书》（1902年）中，提出了“三段建制”的学校教育设想，并对各级学校教学内容和教学方法提出自己的主张和要求。

初等教育：学童在16岁以前入小学学习，运用讲解法使儿童初步掌握经史之学，能写条理通顺的文章，减少背诵。学习重点仍是旧学，但有西方科学文化基础知识作为辅助读物。

中等教育：学生在16岁至20岁左右，升入中学。用洋文授课，西学内容占全部教学内容的十分之七，中学内容只占十分之三，很明显学习重点是西方文化科学知识。

高等教育：学生在中学学习四五年后可升入高等学堂，为预备科；三四年后，可分治专门之业。教学内容基本上是西学，中文让学生通过自学来解决。聘请外国教习任教。

此外，严复重视留学教育，曾拟订过详尽的留学生考试具体要求；重视女子教育，指出“妇女自强，为国政至深之根本；而妇女之所以能自强，必宜与以可强之权，与不得不强之势”，[11]主张兴办女学堂；重视家庭教育和言传身教的作用。

严复的“三段制”，层次分明，门类齐全，与传统的单一的学校形式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思想是在综合中国的实际情况的基础上形成的，具有实际推广价值，为中国新学制的形成起了积极的作用。

五、教育管理：励优责劣

在当时的社会中，封建的“裙带关系”、“人情关系”等旧思想充斥着学校教育，各类学校极其混乱。主要表现为：学生入学仍是为了获取功名资格，幻想蒙混成绩毕业或寄幻想于父兄亲友庇荫；师资力量薄弱，教师良莠不分，并且任亲为才，各种裙带关系复杂；对学生钳制甚严，强调死记硬背，不准学生“狂言怪论”和“离经叛道”的越轨行为，男女不能同学。这种落后的局面严重制约了教育的发展。对此，严复坚决主张贯彻天]公律，严格实行励优责劣、优胜劣汰的教育管理制度。严复在安庆高等学堂的改革措施可窥见一斑。严复严格要求学生，制定严格的考试制度，严肃考试纪律，把程度太差的三十多名学生淘汰出校，被学生称为“手辣”。严复认为以此可以使学生懂得功课之重，靠自己把学识学到。对于有创新思想的学生严复十分喜爱和鼓励，王恺銮就是个好例子。通过考察教员的教学能力，一视同仁，淘汰不能胜任教职的教员，选聘优秀教员，真正做到了“一切唯在求己，均无所用人情势力”。这在黑暗的社会环境下是难能可贵的，需要足够的勇气与魄力。

严复的教育变革思想，彻底同封建教育决裂，以进化论为教育理论奠基，改革不适应新形势的旧思想、旧制度。严复提出教育救国论，培养含有自由意识的新国民，提出中国近代最早的关于人的全面发展的理论模式即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三者有机结合的教育体系，大力倡导西学，……严复这些全新的教育理念，给刚起步发展的近代中国教育事业开辟了一个独特的视野，是近代教育理论和实践发展的新阶段，引起教育界、学术界和政界极大震动。一方面力图摆脱传统封建教育的桎梏，一方面打开了一扇向西方学习的窗口。探析严复的教育革新思想，不仅有益于教育史研究，还有益于当代教育改革的进展。

参考文献：

〔1〕董保良．中国教育史纲〔Ｍ〕．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0． 217．

〔2〕陈学恂．中国近代教育文选〔Ｍ〕．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 219．

〔3〕严璩．侯官严先生年谱．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一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155．

（4）严复．原强． 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一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20．

〔5〕严复．与熊纯如书． 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三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637．

〔6〕严复．原强． 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一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30．

（7）严复．与学部书． 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三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593．

（8）翦伯赞，郑天挺．中国通史参考资料近代部分下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0． 92．

〔9〕严复．原强． 王栻主编．严复集第一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6． 30．

〔10〕翦伯赞，郑天挺．中国通史参考资料近代部分下册〔Ｍ〕．北京：中华书局，1980． 97．

〔11〕陈学恂．中国近代教育文选〔Ｍ〕．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 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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